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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郡男孩(一)

除了俊大家都是美国人au。

加粗处为韩语。


01. blush

金硕珍在圣诞节放假之前给他打电话:“这周六进城吃饭地址我短信发你哦已经预定好了不许不来嘻嘻。” 


…然后他就挂了。


金南俊对于他这种蛮不讲理的跳脱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盯着被挂断的界面愣了两秒钟就回过神来。上一次他们见面是在韩国城唱k,唱到第二天天亮金硕珍还觉得不尽兴,硬是被郑号锡塞进了出租车后座:“师傅,去地狱厨房!” 郑号锡可谓精通印度英语,那个微妙的卷舌模仿得很像。金南俊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在图书馆下午一大片睡昏过去的人群之间显得有点突兀。


金硕珍给他的地址把他带到法拉盛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华氏29度,他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有些发抖。这两天东岸普降大雪,但是纽约明显要下得大些。他经过一个又一个叫喝着中文的果蔬铺,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的声音。


餐厅就在街角,挤在杂货小卖部和韩妆零售店之间,上面写着大大的汉字,老北京涮羊肉。他们选的门旁边,靠窗的位置。透过布满哈气的玻璃,依稀能看到桌子正中间的一口大铜锅,还有捧着菜单的金硕珍和他那个圆润的鼻子的轮廓。郑号锡先看到他的,在他靠里面的位置上极其夸张地向他挥了挥手,然后示意他赶快进来。


还且不到农历正月,这里面倒是够喜庆的。春联贴起来了,大红灯笼也挂起来了。四个角落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他这才觉得手指关节没那么僵硬。鞋底还沾着雪水;服务生小姑娘们在餐桌间穿梭自如,他却觉得自己每走的一步都要滑倒了。


金硕珍整张脸埋在菜单里,等到他走近了才抬头,咧嘴笑起来,对郑号锡说:“我就说他会准时到的嘛。”

金南俊把大衣和围巾叠了,搭在椅背上,挑眉打趣道:“我以为你们发誓对四川火锅忠贞不渝呢。” 

郑号锡摆摆手指:“我们决定移情别恋了。”

金硕珍捧起一只装着褐色酱料的小碟:“吃火锅不能没有麻酱。”

郑号锡点点头:“吃火锅不能没有麻酱。” 两人表情大义凛然,颇有即将壮烈牺牲的风范。


说来很奇怪,金南俊一直觉得自己观察力敏锐,只是临坐下才注意到金硕珍身旁坐了别人。一个…男孩,他从没见过的。他想了想,刚才在外面似乎是看到了他,一团被雾气隐去,玻璃里面朦朦胧胧的黑影。男孩穿着一身过大的黑色c牌冲锋外套,渔夫帽扣在脑袋上。染得枯黄的头发被压得扁扁的,塌在额前。他的脚边大剌剌地躺着一只巨大的桶形黑包,一根冰球杆从没拉上拉链的缝隙里探出来。男孩的眼神撞上他的,又迅速移开,大约是突然在那口铜锅上发现了人类何去何从的谜底。


小孩是自家弟弟,十分远房,表的——金硕珍换了韩语表达这层意思——可以称呼他为柾国田先生。田-柾-国,当然了。他的相貌是如此肯定地,鲜明地朝鲜的,可五官又不够典型;圆眼睛,薄嘴唇,鼻梁挺拔,但是鼻头是宽宽的。他一张巴掌大的脸,说不清是方是圆;要仔细一看的话,眉心爆了颗痘,总之还是一副青少年的样子。


“…小小年纪只身一人来泽西上大学,我这位,啊,纽城地头蛇的哥,是吧,总要表示表示嘛。” 金硕珍大言不惭,拍拍自己胸脯。


“你就吹吧,” 田柾国放声笑的时候鼻子是皱皱的。他双手插兜,向后一靠,腿岔开,眯着眼睛看他哥——和刚才有点腼腆的样子不大一样了。“我在康涅狄格读了四年寄宿学校,也没听说你要在哪次放春假的时候接济我。”


“这不能怪我嘛,” 金硕珍伸手去捏他的脸,他就那么把头仰在椅背上让他捏。“小时候每年去加州家庭聚会,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阴森森往那儿一坐,好家伙,搞得我以为你每天都在夜里盘算怎么暗杀我。” 

“谁叫你总戴眼镜穿polo衫毛背心,一副刚从船上下来的样子。”

“怎么,你对我的传统韩式家教有意见哇,冰球巨星先生?”

田柾国脸有点红红的,闭上眼睛撅了撅嘴,小声嘟囔起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


郑号锡在这头十分怜爱地看着两人。


“总之,” 金硕珍清清嗓子:“国,这是金南俊,我高中死党;俊,这是田柾国,我的某一个远房表弟,圣诞节要赖在我家沙发上。你们都在P大,就算互相认识了哈。” 然后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耶,P大老虎队冲呀。”


田柾国的视线绕过金硕珍,绕过郑号锡,绕过那一口写满哲学问题的铜锅,落在他身上。他今天戴了框架眼镜和鸭舌帽,穿着驼色大衣,围着围巾——他们本来会是在学校里毫无交集的人。


——但是田柾国歪歪脑袋,对他说:“见到你很高兴,南俊…?” 圆润的朝鲜语音节在他的唇舌之间变得有点僵硬,明显是不熟悉的。


于是金南俊笑了,摇摇头,不再多想:“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那么传统的——但是我很乐意你这么叫我。”


火锅店上菜很快。郑号锡十分考究地给服务员小姑娘在菜单上比划了那么两下,一座小餐车就推到了他们桌子面前。羔羊肉,羊排,肥牛,虾滑,百叶,鱼丸,油麦菜,平菇,统统倒进锅里。店里只卖50多度的牛栏山二锅头,他们喝不下,就跑到旁边小卖部搞来两瓶落得满是灰的烧酒,给在场21岁以上的三位一人斟了一杯。

火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沸腾。空调开得太暖,田柾国的脸被吹得红彤彤的,滴酒没沾还是吃得有点狼狈。他热得把帽子摘了,金硕珍和郑号锡就伸手去揉他乱糟糟的头发。金南俊在这一边,酒有点上头。隔着锅里冒出的白烟,看他的脸觉得看不真切,听他咯咯的笑声也觉得朦朦胧胧。


故事十分传奇。橘子郡沙滩男孩柾国田有一个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冰球梦想,初中的时候硬生生是换了项目,为了训练跑到天寒地冻的新英格兰去读寄宿学校,现在被P大全奖招进校队打联赛。开学前两周的暑假跑来纽约城参加油管知名街舞博主号锡郑的短期研讨班,发现偶像居然在跟自己的呆瓜表兄搞对象,还是搞了好几年的那种。


“我记得好清楚!那个时候硕珍拿着好多份泰国菜外卖推门进我们舞蹈教室,穿着粉t恤戴着粉帽子,”田柾国不讲话的时候就在一边静静捧着碗扒饭吃,讲起话来手舞足蹈,还笑得鼻子皱皱的:“特别二。我当时世界观简直崩塌。”


——“然后他就赖上我们俩了。” 金硕珍比较尖刻。

——“然后我们就名义上收养他了。”郑号锡比较温情。


田柾国挑眉,但是因为左颊刚刚才被土豆片塞得鼓鼓的,没有形成什么威慑作用。“你们是说找到苦力帮你们抓公寓里的蜘蛛了?”

“…也就那么三四回嘛,”金硕珍摸摸鼻子。“我怀疑你在质疑我的男子汉气概。”

“男子汉气概没什么劲嘛,” 郑号锡提醒他:“性别角色、社会期望那一套,你明白的,都是人为联系。” 他耸耸肩:“怕虫子又不能证明我们就不是够格的男人。”


“我靠,宝贝,”金硕珍在桌子的另一边,突然一脸正色地真情表白:“我好爱你啊!” 两个人拖着腮看着对方,脸上挂着浓情蜜意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饭桌上亲热起来。金南俊在座位上缩了缩,不太愿意想象两人眼神里都可能交换了些什么。


田柾国在对面,丝毫没有因为旁边两人当众示爱打乱自己进食的节奏,一副早就司空见惯了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咀嚼刚刚开锅的羊羔肉。


金南俊低头看自己的碗里,两颗白花花的丸子从酱料里面冒出来,止不住自己嘴角勾起的笑意。奇怪地,他感觉到整个学期冗杂繁琐的程式化生活所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了。那些关于自己,关于生活本身的追问,似乎也没那么迫切了。


于是聚餐继续进行。金硕珍谈起学院里自己主演的话剧,和春季学期要去洛杉矶试镜的事情。郑号锡对统计学那门课的教授表示头大。田柾国在期待自己的大学冰球首秀。金南俊嘛…老样子,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论文,图书馆,酒馆里的小型演出和音乐会,没了。四个人说着说着,就从低语变成放声大笑。可能是因为郑号锡的instagram下面各种奇形怪状的饥渴评论,也可能是因为田柾国突然突发奇想试图表演倒立。一些抱着小孩的华人妇女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定要蹙着眉撇撇嘴。


郑号锡喝酒上脸上得很快,还没喝多少,脸颊、脖子、再到手臂都统统变得粉红。几杯过去之后,他就歪到了旁边的窗户上,开始声情并茂地演唱Ariana Grande。金硕珍和金南俊去前台结账,回来的时候,田柾国还在专注地在铜锅里打捞金针菇。相比起韩语,他的筷子可谓是使用得相当之熟练。他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白色的t恤。肌肉紧实的手臂露在外面。对于挥舞传统餐具来讲,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大材小用。

锡啊,走啦。”金硕珍垂着眼,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男友——他也有点上脸了。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他睫毛的影子簌簌闪着。这个时候他格外像电影明星。

“不着急,”田柾国摆摆手,又大口吃下一些被遗漏的在锅底的茼蒿。“等他把Into You唱完。还没进第二段副歌呢。”


走出门的时候,纽约城又飘了一点雪花。郑号锡和金硕珍还在饭店里你侬我侬唧唧歪歪,田柾国背着他笨重的黑包,捧着手机,倚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金南俊重新将他的渔夫帽,他染过的头发,他的破洞牛仔裤,他的t牌黄靴收进眼底——天啊,此时此刻,在法拉盛夜晚的街上,把他当作一个扁平的流行文化符号是有多么容易。关于他的一切都和“年轻的”“玩乐的”“校队运动员”的标签离得那么近。在这里,明明一切都是身份宣言,一切都被当作是与某一个特定社群为伍的标示。


然后田柾国抬眼,看到他走出来,像是不太敢对上他的眼神那样,腼腆地笑起来。饭店的灯光射出来,照亮了他的侧脸,分明是有一团红晕坐在他的脸颊上。金南俊失神地想,这不是他见过的冰球运动员的样子——但是操它的。


操它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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